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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桃始华1(昭会史向IF,HE,读档游戏)

1.

此后的司马昭经历过无数次景元三年至咸熙二载。秋收冬也藏,惊蛰那日的物候,如旧是暖中半生寒。冥冥之中,似在竭力掰扯着彼此命数。该来该走,无非一局因果。

归本溯源,伐蜀必行,晋公暨大将军司马子上,从未质疑过这一举动的本末诉求。哪怕折损大将如邓士载,哪怕徒生枝节如姜伯约,哪怕…钟士季遗忘了回家的路。

我在洛阳等,或来长安寻。成都是否在西南之南,远到目力所不及,十万或数十万大军,无人心愿随君陪葬。

你总该给我个明白交待,毕竟我们的寿数都不算长。

“士季,此去西征,恐诸人皆持异议。”司马昭下意识地抓了抓后脑勺,青丝尚未染尽霜雪,透露出原原本本的意气风发。“蜀将姜维,历年屡犯边境,实属一患。”

“蜀川距京都甚远矣,公若亲征,会自当殚精极思,出奇划策。公欲千万里外一役得胜…”,钟会随着对方的手势指引而落座身侧,某株黄白相间的花骨朵儿沿额畔来生,如同簪花少年郎,岁月抹不开他的心里有月光。“会可为将,任君驭使。”

司马昭蓦然念想起,他与钟会本就不是一辈人,十几载光阴直直卡在中央,如同喉嗌处打了个花样繁复的死结。“士季,据闻蜀地高山纵览,飞鸟入林。但闻其声,无探其影。”

这下轮到钟会愣了一愣,复又把右手里的竹简文书交付晋公。各自指尖微末触碰的刹那,似有温暖也寂寥的意味涌动自心头尖上那盏血花,浇灌出姓氏司马的熊熊火把。

“可是...那里没有棠棣花,也没有桑落酒。”钟士季照旧拥着冷淡与沉静,脱口而出是真心实意,即便略带失言。

司马子上的嘴巴张了又合,最终的最终,他选择不发一语。

四月中的清明当口,粉且白的棠棣瓣子弥漫在洛阳城里每条街巷,伴尘来随土去。接下来的一百多个日月,十几年前甚至是几十年前,出于长个子而叫嚷着腿疼的钟家幼郎喜欢随他去走走看看,哪怕只是屡见不鲜的故有风光。

新酿的桑落酒须取来头年间那罐子第一场雪,最为清凉澄透,干净到出身望族显贵的名士们竞相烹茶,算是中原大地给予所有人的宝贵馈赠。

西南自是无从寻见。千仞万丈之处,也无非些许经年旧物,万万不可采用。

五十余岁的大将军没想到方才一番试探,居然斩获了前尘往事里近似忘却的半个梦境,全权属于他的司隶校尉。无论是身影模糊的垂髫神童,还是诸多载后,如昭昭天地之数原有灵性,那个须发皆生白的钟士季。

你既在此地,我何需觅他处。

何故负你。

景元四年八月天奔赴而至,镇西将军不日领兵将往,玉杯和美酒也仍是那一方圆。司马昭的左侧眼皮跳个不停,索性挥退了议事众臣,走下几步路来,俯身低头在钟会耳畔,抄起独独二人听个清楚的微末声响。“士季…安身方可立命,你一定要回来。”

“子上,我承了这一诺。”钟会随即出了坐席,莫名其妙地朝司马昭一揖以礼,是庄重带上诚恳,亦挂住了此生无期的悲恸诀别。“望君保重。待到归来,醉半坛佳酿好酒。”

多年之前,多年以后,这是司马昭搜捕到的最后那声,钟会称来的表字。

紧接着取蜀灭国易如反掌,自有邓艾诸人翻越重山峻岭。军中来信纸片如雪花般纷繁,蜻蜓点水般,屡屡明了蜀将于涪县投降已月有余。钟会姜维二人关系不睦,后者似有所图而借故延迟,颇为镇西所疑。

司马子上裹了裹自己的绒织大氅,圈坐在矮脚桌子旁打起午后的盹儿,脑海中每分每毫不在计算着西南战地实况。以至于钟士季也不自觉地入了梦,着一身银白轻甲,额头正中的箭矢尖儿滴下血珠殷红,啪嗒啪嗒,顺沿清秀如故的眉目和唇角,堪堪落在洁净的衣领上。

“抱歉,我失了你的约。”

“恐怕回不去洛阳,此番…虽九死而无憾”

“盛世之君王,唯公无他耳。”

何故遇你。

早赴中年的世家子猛然惊醒,暗暗的冷汗由着发丝鬓角垂在博山炉顶。

门外有人等候许久,站姿笔直,神情严肃,肩头连带手掌,染尽了半层寒霜。

“晋公,降将姜维忤逆欲反,钟镇西拒之不成,于正月己卯夜殒身阵前。”

正月己卯,正月十八。

六曜赤口,九星四绿。

司马昭紧闭双目,长叹一声,仿佛要把胸膛里所有的悲凉与哀伤,通通按进不为人知的某个谷底。

 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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