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靡草死生(现代AU,司马干中心BG向,强行钟会卫瓘串场,年龄私设)

伤心很多种,不急于心痛。

天空海阔,珍惜放纵。

 

“钟先生……”

“小满……”

我诚惶诚恐却又诚恳万分地大声呼喊,纵在时空尽头,必定能速速救赎我的那些人名。天与地,彼岸或来世,昏暗得捉摸不到任何光芒。我欲诉说我的惊恐,反被五花大绑,活活像个半辈子团团转的陀螺,一笔一划书写着他们的呓语,或渴求出逃的冲动。

天生可堪地梦?

不够强壮的短板这时发了威风,我约摸竭尽自己的全数力气。跑啊跑啊,轮转繁复的楼梯怎么总不见底,跑啊跑啊,说好的光亮究竟在哪,为什么你拒绝打开白炽灯。

真吵,连花纹卖相也无甚差别的陀螺们,肯定急匆匆追来了吧。

但是……

那儿有光。

上帝说,要有光,便有了光。

我气喘吁吁地三步并作两步,直冲向薄弱微末的光源来路。脑袋左摇右晃,反射来我的青黑眼圈,绽出白涔涔的鼻头与唇。

我试图探过百叶窗和透明玻璃,只寻到个小姑娘正双目合拢,仿佛安详地缠绵病榻,声响也发不出。有细细碎碎的大小插管,借沿各种仪器们布满了她的身体上下。

她真年轻,眉眼也好看,这足以令我的双眸湿润朦胧。

真像啊,像我的小满。

我顺着墙壁无意识地滑落又落,转而蜷缩在冰冷似冬夜清水的大理石地板边侧。来来往往的陀螺们,逐渐拥有了与我格外类似的模样,是归属人类的眼耳口鼻,以及各自繁杂的思想和动作。

我的世界,亮如明昼。

他们七嘴八舌地宛如争吵,重症病房的女孩恍然逐着光束,归去了众生祈祷的天国,抑或人心险恶的地狱。

我很怀念共小满的初次相遇。

她穿着衬极了的白色短衫与蜡染绿裙,像幅四五月头夏意贪凉的油彩画,跳脱也顽皮可爱。仿似有预谋地,孤身跑来独我霸占的自习室,一把合上我方才预习过半的语言学概论。

天朗气清,清明澄澈到这人间不富荣光,也能昂首挺胸地亮堂堂。

“你是司马子良吧?性情的确很温润呀。”

“你好,我叫小满。”

 

亲友们为司马师举办了这场隆重西化也颇为肃穆的葬礼。漆黑黑有如暗鸦惊掠的六角棺材侧身,纹来精雕细琢的深浅金边,似在隐约象征着那往生之人,怀揣一万两千多个日夜往复,如今死得不能再透,却有幸见识过历历经年的别样繁华。

祖国大好河山几不可数,东南至南那一脉,春秋也如冬夏。浑浊泥泞的浅水潭里,积满了前不多时悄然淅沥的半场好雨,原本清澈得见底,原本昂贵得如油。

北地偏北的寻常说法,向来为南人嗤之以鼻。他们独独渴望,能够凭借十指双目,去轻柔地抚摸朔月内外,狂风骤雨交加。冰封也好,雪蚀也罢,天地总归安宁。那白茫茫一片,那来不及熟悉的寒冷光景,真好。

天生源乎地梦。

可惜可叹,只有温润到了薄凉的泥土与草木,覆上司马子元的僵硬头颅。

“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就死去了,因为过了这个年龄,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,此后的余生,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……”

更远的长椅那方,常年供人休憩,此刻传来了男孩子的款款诵读。略微稚嫩的声音不徐不缓,仿佛一双赤足穿透过千年万载的落日余晖。回眸来望被当事者亲口拒绝,毕竟,心门中央有把未知名的枷锁,沉默寡言,不指望谁愿来倾力开启。

为首的司马昭这时却轻末地皱了皱眉头,卫瓘紧追着他的目光所及,大步流星奔赴过去。

“……日复一日,更机械,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,所思所想,所爱所恨。阿炎,我有点累,改日再读给你听吧。”

十岁上下的司马干一手揽过自家大侄子的肩头,另只手合拢了罗曼罗兰的汉译原著。木料条椅装饰着纹路斑驳的扶手和背靠边沿,经不起风吹又日晒,透落出锈迹斑斑的晦暗铜绿。几星光雨滴借过了绿树红花的托与衬,刚刚巧,刚刚好,滑稽可笑地轮转在那一页书本的夹缝里。

“玉先生,你好,初次见面。你的朋友……向我提起过你。”

卫瓘略带惊讶地发觉,小子良的墨深长发自他起身站立,一把挽过了单薄胸口,直直洒向了腰际以下。白色长T恤与牛仔背带裤的常规打扮显得乏味,却也正符合司马家讳莫如深的性格特质。

毫不刻意地,他翻饬出缠绕袖口的发带,长短正好,束起青衣那般的青丝,是幽暗暗苍穹左右,半抹细雪似的皓月。

卫瓘于偶然间听人言说,司马氏的三公子体格瘦弱又重病缠身,故意被当成女孩养育,希望他能平安喜乐,长寿百年。

“平安……也缺乏喜乐的一生而已。玉先生能否随我四处走走?自从去年夏,二哥给我请了家庭教师和精神科医生,我再没去过学校。”小子良眨巴着玳瑁镜架背后的阴郁眸子,长期以来,不得好眠与室内独处,造就了煞过墙纸的肤色惨白,和幼龄不可匹敌的眼底灰蒙一片。

即便于此,他也未含半点渴求。可或不可,这枚多余过客,全赖旁人心头好。

卫伯玉只能笑笑,无限尴尬地婉拒了他的邀请。到底,谁也不敢沾染老板家小精神病的半点尘嚣。

“情理之中,意料之内,玉先生该去忙碌正事了。”

司马干将旁侧小他四岁的阿炎推搡进对方怀抱,随即自顾自地走向大晋集团一把手、昭总的新款跑车后座。微风拂了他的颊与发,也夺掠殆尽,这天堂地狱的离合悲欢。

“很抱歉,我需要休息,有缘再会。”

 

时隔十多载算不得长久,亲友们照模照样地为司马昭举办了同等规格同期风情的丧葬仪式,堪称原模又原样。仿如往事波澜,回转至今的一幕幕,似烟雾缭绕惹了火焰,你愈发追讨纪念,愈发釜底抽薪。

却是抓也抓不住。宾客们的流水席也渐次过了场,你孤清清眼望着朱屋林立,霎时大厦倾颓,成就烟灭灰飞。

牧师一如既往地读诵起只属于自己的经文,皆因亡者未闻,生者泫泣。日月星辰,终归四方普照,上帝说,要有光。

卫瓘偷摸注意到,曾经置放着淋雨长椅的位置,早换了司马干与他的油画架板。

他没能光临这家伙那郁郁葱葱的青少年时光。卫伯玉始终很忙,忙着升职加薪,忙着娶妻生子,忙着埋头转动,像个停不下脚步的陀螺,镶金嵌银,奔一场儿孙满堂的地老天荒。

只隐约听闻流言蜚语,司马家的子良少爷常犯疯病,竟莫名其妙地考去了全日制大学的外语专业,常日圈着揽着大批书籍,竭尽心力勾着描着,唯有斯拉夫人才能看懂的段段鬼画符。

至大四那年,春行东陆,果真间歇性癫狂又发作,竟莫名其妙地通过了专业考试和论文答辩,成就一名不怎么优秀的当代人才。

闲言碎语,以飨诸人饭后杂谈。

“玉先生,好久不见。”

司马干头也未抬地继续执迷于他的画作。短促的发梢末尾,俏皮地打起无数个独到天然的小卷儿。突如其来的晨间暖阳,这瞬乍破云朵,洋洋洒洒在他的浅色衬衫上,兼之深灰表里的九分长裤。

原来他已经不是孩童,长得大概和我一般高。卫瓘暗自心想,追赶着那丁点儿记挂和好奇心作祟。

却照旧清瘦单薄,惨白白的。

于是卫伯玉照旧笑笑,无限尴尬地接续了他的邀请。

“不必,这俗世看与否,永远照旧模样。玉先生,我的画……叫小满。”

田野里的青葱麦芽们,成群结队地,你追我也赶地,绽放出生命和岁月悠长的绚烂多姿。不远那处,万古山岳流来潺潺溪水,至顶处有日光,当如今时今日,点染人间熠熠又生辉。生与死的界限不再明朗清晰,换句话说,死亡原是场轰烈壮阔的新生。

“我曾经的女友,也叫小满。我爱过她的明媚,正似灿灿千阳。”

卫瓘下意识地轻言劝慰,概莫能外地丝毫不过心头。所谓成年人的真实意图,无非青春往昔,命运吩咐,左右前后索而不得的关注。

啪嗒,司马干却一挥火机滑轮,点燃了那幅平淡到无奇的油墨画。

“你的朋友……钟先生对我说,小满时节靡草死生,巳月乾为天,弧阳不立弧阴不长,四季又一轮回。真可惜,她来不了这遭起承,我也看不到下番转合。”

较之年年可见的小满麦芒,更为夺目的琉璃火,堪堪烧灼着卫伯玉的迷茫双瞳。搜刮反复,大脑深处也从未有过,某位钟姓故人长厢驻足。

“这四本论,劳他费心,是钟先生亲手写了送给我的……”

语气淡漠的司马子良,翻检出随身携带的小32开笔记本。古旱莲姹紫嫣红的花与叶片,点缀着扉页封皮,其内空无一字,光鲜崭新如故。

“你我初见,他说,该称你玉先生。因你如珠似璧,反不知珠璧有隔。”

 

“若我死得其所……拜托玉先生告知安世,请把我的骨灰洒进珠江,顺流去见那零丁洋。”

为第一掌权者司马昭处理完入殓殡葬的个把月份后,卫瓘得知了其胞弟司马干自杀身死的小道消息。

他穿越了大半个中国的冬与春,直奔赴极北至北的凛冽冰面,久久停驻于鸟也飞绝的湖心。

湖心无亭,却有迷惘的雪,可能是司马子良平生唯一亲眼识过的白雪皑皑,流沙野絮不能比拟。

随即,他猛然坠入那浩渺无间的皱褶湖底,去拥抱命途将终的温郁和缓,正像他二十来年的眉梢,眼底也柔浅。

无爱无憎,无欢喜再无悲苦。

至于小满,早在这番青阳高悬的春季开初,不幸遭遇了颇为唏嘘的车祸事故,送医后经夜不治,撒手人寰。

好巧不巧,那光景里的子良,也在同一家医院接受精神科的相关治疗。

 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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